缂丝是一种以生丝为经，彩色熟丝为纬，采用“开经断纬”编织方法的丝绸艺术。如果说刺绣是“锦上添花”的直接描述，那么挂毯则是“无中生有”的探索。缂丝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唯一机器无法替代的面料。从织布机到缂丝技术，传承了近千年，至今独树一帜。缂丝，被誉为“编织圣品”，古代多为皇室所用。年，一件长17米的《钦定补刻端石兰亭图帖缂丝全卷》以2.415亿元成交，进一步印证了“一寸挂毯胜一寸金”的说法。
此前，热播剧《当家主母》让缂丝艺人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即将在北京举办的“遇见北京，遇见江南”苏州文化艺术展览周，再次让缂丝在展前火爆。苏州科思正在以更直观的方式呈现给公众。随着时间的推移，昔日的皇家侍从“飞入寻常百姓家”，技艺的不断创新也赋予了缂丝新的灵魂。不变的是织工“行于大小之间，做万经万纬”的初心。
1月4日，上游新闻记者走进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王建江的挂毯工作室。他以梭子为媒介，以线为路，顺着脚下的踏板，感受着克丝对时间的记忆。“保存下来的每一件缂丝作品，都体现了先人精湛的技艺。修复是与先人的对话，再现是技艺的传承。每一位缂丝工匠都要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王建江说道。
王建江正在展示缂丝技艺。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缂丝，又称“割丝”，自宋元以来一直是皇家织物之一。事实上，挂毯是没有雕刻步骤的。它是以生丝为经纱，有色熟丝为纬纱的方法。将生丝固定在特制的木织机上，以预先绘制的图案为蓝本，使用多个大大小小的手柄。不同的梭子，配合织布机踏板，将彩色的熟丝按照图案的颜色固定在每根生丝的中间，最后将图案编织成挂毯图案。成品挂毯被称为“缂丝”，因为图案与素地、色彩之间都有间隙，类似于刀刻的效果。这种纵横交错的手法又称“开经断纬”。古人曾用“观天如雕象”来形容挂毯。
1月4日，江苏项城，缂丝工艺传承人王建江之父王家良创作的龙纹缂丝作品。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施婷婷
据史料记载，公元前138年，张骞出使西域。在“丝绸之路”上行走的丝织品中，就有缂丝的记载。年，新疆吐鲁番阿斯塔纳古墓中出土了一条非常珍贵的挂毯腰带，被誉为“地下博物馆”。考古学家证实，这是公元7世纪的舞者腰带。这也是中国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挂毯实物。虽然缂丝最早出现的时间已无从考证，但缂丝以其精美的图案、雕刻般的效果、复杂的工艺，成为中国丝绸艺术的精髓，也是中国丝织行业中最传统的。一种突出经纬的装饰丝织物。
缂丝除了提供宫袍、凤袍之外，还被用来临摹字画作品，被大家收藏。宋徽宗还亲自为著名挂毯艺术家朱克柔题写了一首诗，解释都市中流行的箱包搭配技巧：“鸟踏花枝，素衣出。我听人说，雕丝很难，你要知道那是宣和之物，别把它弄得普通了。”
1月4日，在江苏项城，王建江工作室***的各类挂毯工艺屏风摆件在市场上热销。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施婷婷
清代以来，挂毯业的中心已移至苏州地区。有记载的彩色熟丝有多种，大部分颜色来自常见的蔬菜、水果和生活用品。公元《缂丝莲塘乳鸭图》年，黛玉第三次进贾府时，曹雪芹写道：她看见凤姐“身穿金红缎百蝶花卉窄袄，着五彩刻石绿银鼠袄，和翡翠洒。”“花绉裙”，后来又出现了“石绿雕丝灰斗篷”、“桃红百花雕丝银鼠袄”等挂毯服装。第71章，贾母庆祝80岁生日。各家赠送的生日礼物中，有“江南甄氏十二叶大屏风，满床红缎笏笏”。众多挂毯面料的运用，不仅体现了贾氏家族的富裕，也彰显了古人对挂毯的“痴迷”。
再比如热播剧《红楼梦》中的剧情。女孩子的嫁衣是用缂丝做的，或者嫁妆里有几件缂丝工艺，说明新娘娘家不仅财力雄厚，而且对女儿十分重视。就像一个宝藏。久而久之，苏州缂丝画与杭州丝织画、永春纸织画、四川竹帘画并称为中国“织造四大名家”。
挂毯款式精美，缝制过程容不得半点马虎。一个成熟的挂毯艺术家一天只能制作一两英寸的布料。因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曾有诗以“岁月难休，月无闲”来形容缂丝艺人的艰辛。姑苏河畔，三两个织布工坐在织机前，手中的梭子在织机里来回穿梭，脚下的踏板带动织机发出“吱吱”的声音。深入苏州人的记忆中。
“缂丝因其珍贵而被皇室垄断，现存的缂丝珍品主要集中在故宫博物院。与刺绣的锦上添花不同，缂丝是一种完全天然、无中生有的技艺。”好的缂丝作品，只要保存得当，就能保存下来。”苏州缂丝艺术家王建江说。
1月4日，王建江工作室在江苏项城展出龙袍挂毯作品。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施婷婷
缂丝技艺代代相传，曾为慈禧制作寿衣
经过发展，苏州的挂毯制作已十分突出，其挂毯作品大多作为皇家贡品。除服装外，缂丝织物还用于屏风、扇子等装饰品。纬纱中还加入了孔雀羽毛等珍贵材料。此时，苏州挂毯已达到鼎盛，并传入日本。由于编织工艺极其细致，复制的挂毯作品的价值往往比原作更胜一筹。又因存世精品极为稀少，故享有“寸锦皆金”、“织中圣品”的美誉。
年6月8日，保利春季拍卖会《愚公——乾隆皇帝客斯兰亭图及天朝皇帝盛世图》专场中，长17米《当家主母》以2.415亿元成交，打破了自己年创下的缂丝作品世界最高拍卖纪录，成交价为万元。
年5月，苏州缂丝编织技艺入选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年9月，挂毯作为中国蚕桑丝织技艺入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来自苏州市相城区的王建江是缂丝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之一。
王建江是苏州陆牧王氏第六代传人。他的祖先王金廷是清代工匠。由于技艺精湛，擅长宫廷龙袍拼缝等挂毯工艺。第二代王新廷继承父业，成长为新一代宫廷织锦工匠。还为慈禧太后制作了八仙寿庆袍和夏披等产品的缂丝材料。随着清朝的衰落，第三代传人王锦廷虽然继续为清宫廷制作挂毯作品，但它们已不再是皇室的专属。他的创作《钦定补刻端石兰亭图帖缂丝全卷》参加了年巴拿马博览会并获奖。
1月4日，江苏项城，王建江工作室的挂毯大师正在修复屏风。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施婷婷
“老一辈说，我家曾经给慈禧太后做过寿衣，宫里的期限很紧，如果不能按时送到宫里，就会有灾难。没办法，我的皇上。”老祖宗把织布机放在船上，我步行织了两三个月，终于完成了长生袍，才去北京。”王建江说，故宫目前收藏的龙袍、挂毯珍品中，就有他自己的。祖辈的作品。当时，这项皇家技艺在王氏家族中是由男性传给女性的。
王建江对缂丝的记忆更多来自于他的祖父王茂贤。王茂贤是王锦廷的次子。十四岁时，他跟随父亲学习手艺。除了拥有精湛的技艺外，他还具有商业天赋。他经常往返于北京和上海之间接订单，然后组织村里的织工批量生产。王建江从父亲那里得知，在鼎盛时期，王家拥有30多台织机，王茂贤的名字甚至出现在当时英国记者的报道中。年，王茂贤出席第一次全国工艺美术代表大会。“他一生都在努力抢救和保存缂丝技艺。”
年，王建江中学毕业后，开始跟随父亲从事缂丝工作。“当时我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女孩子做的。但我父亲说，我们家不一样，缂丝是嵌入到家族灵魂里的，传承是我们的使命。”王建江说，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王家良曾说过，他曾经无法理解他对缂丝的迷恋。为了编织人物的表情和眼睛，父亲多次前往“天下罗汉二殿半”之一的紫金寺，研究罗汉的眼睛。他还研究技术并创作原创作品。开发了三种不同的技术。而王建江本人直到真正“钻”到科斯之后才明白父亲那句“我们家不一样”的含义。
年，王建江回到父亲创办的王氏缂丝家族工作室；年，他们合作的缂丝龙袍荣获第十三届中国艺术博览会金奖。在王建江的缂丝工作室里，陈列着各种风格的缂丝作品，有龙袍、官服、花鸟、佛像，个个惟妙惟肖。
看着画室里的龙袍，王建江说道：“你能想象这件复杂的挂毯作品是用一台极其普通的织机制作出来的吗？真的是坐在织机上。之前慢慢掌握了挂毯的技术后，我就被吸引住了。”受到这种反差的魅力，我开始模仿我的祖先，复制、研究、创新技法，当一件作品将我的祖先的技艺与我的创新结合起来时，在练习技巧时，就像是在与祖先谈论缂丝的不同技法。从远古到现代，整个人都沉浸在缂丝之中，无法自拔。”王建江说，这种感觉让他陶醉，即使他是业内唯一的人，他也必须坚持下去。
时光荏苒，如今王建江已经陪伴缂丝近40年，像他这样传承六代缂丝的缂丝家族非常少见，但像王建江这样的缂丝艺术家依然坚持不懈，哪怕被“埋没”在人群中，耐着孤独，在经纬的交织中，依然诉说着与挂毯不可分割的缘分，王建江说，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嵌入家庭的灵魂”。
王建江为故宫博物院修复清代乾隆龙袍。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修复三件龙袍耗时7年
一月的苏州，已经是深冬的寒意。记者在王建江工作室的织机上学习挂毯工艺。他手脚并用。他又紧张又兴奋，很快他的身上就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专用挂毯机是一种简单的原木机。挂毯机的顶部用来放置生丝经线，每根经线的粗细如人的头发丝一样。脚下左右踩动踏板，将经线分为上下两层。经络线下衬有图画或书籍手稿。然后用长约10厘米、装有各种颜色丝线的船形梭子，按照画作的图案编织出碎片。每插入一个小梭后，需要用类似刷子的专用工具，用均匀的力将上下纬线压紧。之后，轻轻踩下踏板，交换经纱的位置，然后用同样的方法将纬纱固定在经纱上。在此期间，眼睛不仅要紧盯经纬线，手臂也要保持均匀用力，防止配色错误或疏密不均。不到20分钟，记者就感到手臂酸痛。
1月4日，江苏项城。挂毯师傅根据绘制图案配色后，需要使用专用工具将挂毯线压实。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施婷婷
王建江表示，经纱更多的是起固定作用。挂毯作品完成后，会呈现出天然经线较薄，纬线较浓的彩色效果。经纱被纬纱覆盖，这样只有有色纬纱露出，而经纱不露出。
上游新闻记者体验后发现，与刺绣不同的是，一件刚完成的挂毯作品上会残留许多长短不等的纬线。王建江介绍，刺绣是在丝布的正面进行，而挂毯则是经纬线融为一体。织工看到的是挂毯背面的效果。只有当一件挂毯作品完成并从机器上取下来时，才能显露出它的真实面貌。此时，需要进行下一步的修剪过程。“你需要用剪刀小心地剪掉剩下的线头，因为经线和纬线是交织在一起的，所以你不用担心线会脱落和断裂。好的工匠还可以在上面做出两种不同的图案。”双方。”王建江说道。
技艺永远不会被历史遗忘，缂丝亦是如此。直到首都博物馆寻找一位能够修复年出土的明朝万历皇帝吉祥福寿十二章挂毯的挂毯工匠，王建江和父亲才重拾了“吉祥如意”的衣钵。他们的祖先又再次成为了“宫廷”挂毯工匠。
“有一次，我在故宫看到要修复的藏品，工作人员告诉我，其中一些要修复的宝物可能包括我祖先的作品。当时，我脑海中浮现的就是旅行的场景。”穿越时空，与我的祖先交谈。”王建江说，从年开始，他就为首都博物馆复制了元、明、清各代龙袍。其中元代的《紫汤莲龙袍》是他一人完成的。明万历皇帝的龙袍和清乾隆皇帝的龙袍都是由他和其他工匠完成的。三件龙袍，一共花了七年时间。年，王建江还作为故宫博物院藏文物抢救技术修复保护项目中唯一受邀的江苏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参与修复工作。
王建江年复原明朝万历皇帝的制服。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1月4日，在王建江的工作室里，他和织工们正在复制一块故宫博物院定制的屏风。在外人看来，叠放的彩色纬纱看起来几乎一样，但王建江却一眼就能看出颜色的差异。“修复龙袍，重新雕刻，有时需要将线做旧，才能产生与原来一样的感觉。修复时，大的损坏部分必须重新编织，小部分必须用丝线穿线。修复龙袍需要至少半年。”以万历皇帝的制服为例。由于原件损坏严重，修复过程只能通过博物馆提供的图纸进行重现。这件制服的主体是由十二条龙制成的，龙身是用孔雀羽毛制成的。全身排列着279个万字、256个长寿、301只蝙蝠和271个如意。在打样过程中，王建江将整套服装分成了七个部分。图案经博物馆确认后，根据地区进行颜色搭配。由于枪套装的经纬线与常规款式不同，因此只需保持一毫米10根线的精度即可。“修复完成后，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王建江说道。
从修复龙袍到复制屏风，王建江的挂毯作品如今在故宫博物院的许多宫廷展品中都能找到。王氏挂毯再次向世人展示了其百年技艺。王建江也成为王氏缂丝的第六代“宫廷”工匠。
1月4日，在江苏项城，挂毯大师在裁剪过程中看到了作品的背面。修剪后即可得到正反面图案、颜色相同的挂毯作品。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施婷婷
“传真解惑”续生命线，让挂毯飞进寻常百姓家
在众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中，挂毯是唯一无法被机器替代的工艺。甚至织机也需要手工定制。“挂毯的精度要求非常高，机器无法经纬编织，只能依靠人工操作。如果出现错误，所有相关部件都需要拆卸重新编织。除了拆解，没有什么可以修复的，这也和刺绣不同，所以，每一个缂丝工匠都要能够静下心来，耐得住寂寞。”王建江说道。
事实上，即使是王室，如果不脚踏实地，也会面临衰落。20世纪80年代左右，蛰伏已久的缂丝因日本和服腰带所用材料的需求而开始流行，许多织工开始接到大订单。然而繁荣过后，不到10年，由于劳动力成本高昂，无法使用机器生产，挂毯市场急剧萎缩，从业者纷纷转型，挂毯市场再次陷入沉寂。
如何才能让挂毯“飞进寻常百姓家”？王建江开始将挂毯元素注入日常生活用品中，比如背包、香包、围巾、宫扇等。久而久之，缂丝面料就成为了苏州的标志性纪念品。“小件物品很便宜，价格较高的包包将挂毯与皮革结合起来，也很时尚。”在王建江看来，挂毯要想跟上现代市场，就必须打破传统，适应不同人群的需求。需要。但无论价格高低，王建江始终坚持工匠的初心。
1月4日，江苏项城，看似颜色相似的接线，但在缂丝师傅眼里，却有很大区别。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施婷婷
为了让更多年轻人了解、喜爱缂丝，王建江还开设缂丝体验班，为辖区小学设立实践基地，每次展会都不遗余力向感兴趣的观众介绍缂丝技艺。“我已经收了两个不同姓氏的徒弟，主要是他们感兴趣，我就免费教他们。缂丝学起来容易，掌握起来却很难。从事缂丝工作，必须有浓厚的兴趣。因为缂丝消耗精力和精力，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如果艺术不能传承下去，无论这门艺术有多么高雅，终究会是孤独的。”王建江说，由于受到祖先的影响，他的女儿现在也对缂丝产生了兴趣。
正是因为像王建江这样的工匠的坚持，精美的挂毯才能焕发新的活力。经过多年的沉淀，像王建江这样的工匠已经不再关心名利的沉浮。一台织布机，一根丝线，编织的不仅是前人留下的工艺，更是留给后人的记忆。
采访结束后，王建江回到了织布机前。手指穿梭，双脚用力蹬，一道栩栩如生的龙屏出现在彩丝之中，冲天而起。
上游新闻记者施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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