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封丹是法国作家、诗人，以其《拉封丹寓言》而闻名。 《拉封丹寓言》是拉封丹根据收集的东西方寓言改编而成的一首法语自由诗。全书共分12卷，收录寓言239个，篇幅少则几行，多则数百行，充满幽默感。和讽刺，被认为是法国文学的经典。拉封丹的第一组故事显然是献给六岁的王太子、路易十四的独生子，也赢得了他的青睐。后来，《拉封丹寓言》被法国教育体系采用，要求孩子们学习，尤其是诗的节奏。
《拉封丹寓言》（插图版），拉封丹着，让-巴蒂斯特乌德里插图，墨羽译，浙江大学出版社启真堂，2022年3月版。
改编总是出于对原作的不满。将《拉封丹寓言》与古希腊伊索寓言等其他更古老的寓言进行比较时，认为拉封丹拒绝讲述传统寓言的做法充满了道德训诫。他写的故事不再是直白的故事，而是成为一面反映世界的镜子，展示生活和社会的复杂性。
*以下作者为子嘉。她和另一位专栏作家桑妮的专业都是比较文学。 “儿童文学通识课”栏目中的文章来自他们在牛津大学访问学生时所上的儿童文学课。每一篇文章都是经过和教授一对一讨论一个多小时，经过大量资料查阅、寻找思路、制定提纲才完成的。包括“童话故事的改编与传播”、“儿童文学如何在电影中呈现”等，探讨作品背后的文化因素以及它们真正想要表达的意义。
寓言和童话一样，是深受儿童喜爱的古老文学体裁。拉封丹的作品常常取材于古希腊的伊索寓言、古罗马的斐德罗寓言以及古印度的故事。然而相比之下，很多人认为寓言比童话更直白、更有说教性。
心理学家布鲁诺贝特尔海姆（Bruno Bettelheim）在其1970 年代出版的《The Uses of Enchantment》一书中试图区分寓言和童话（前一篇文章也引用了这本书），他认为寓言“总是清楚地陈述一个道德真理；没有隐藏的意义，没有留给我们想象的空间。相比之下，童话故事把所有解释的决定权都交给了我们，包括我们想不想做。其实，读完拉封丹寓言全集，从第一个故事开始，我们对寓言的固有印象可能会被颠覆。
让德拉封丹。 （《拉封丹寓言》插图。来源：浙江大学出版社启真堂）
“蝉与蚁”大不相同
拉封丹的寓言创作从1668 年持续到1694 年，即他去世的前一年。他共创作寓言239篇，出版12卷。他们用诗歌讲述故事，统称为“寓言诗”。这239个故事中的第一个，或许也是读者最熟悉的，是《蝉与蚂蚁》。
大家印象中的《蝉与蚂蚁》（有的还改编成《草蜢与蚂蚁》）的故事和百度百科上写的一样吗？ “蝉被写成一个只会玩不会干活的小人，她整个夏天都在唱歌，直到冬天到来。家里没有库存，她又饿了，只好去找邻居蚂蚁，请他们帮忙。”好心借给他们一些钱，麦粒都是为了过冬而种的，没想到，蚂蚁们虽然勤劳，却不喜欢借钱，还讽刺说，不干活就拿来对于芝芝这种喜欢清闲勤劳生活的人来说，根本不应该有同情，而应该有蔑视。诗人的态度是爱恨分明。
蚱蜢到蚂蚁门口乞讨食物。由查尔斯H班纳特(Charles H. Bennet) 绘制（1857 年）。
这是很多人小时候都知道的故事。但如果你真正读过拉封丹的原文（英译本），你就会发现诗人的态度绝非爱憎分明。他所爱的不是蚂蚁，他所恨的不是蝉。
蝉与蚁（元芳译）
整个夏天
蝉都在歌唱。
当秋风吹来时，
她对食物短缺深感担忧。
她没有储存任何东西
苍蝇和虫子，
于是她来到了邻居蚂蚁家
投诉消失了。
她要求借给她
一点点食物，
我几乎等不及明年春天了。
“我会还你的，”她对她说。
“8月份之前，连本金和利息，
只是基于我的可信度。 ”
但蚂蚁拒绝借出任何东西，
这是她的小缺点。
“天热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她告诉借款人。
“不要惊讶，无论白天黑夜，
无论我遇到谁，我都会唱歌给他们听。 ”
“啊，你唱歌了？我太高兴了，
好吧，那么现在就跳舞吧！ ”
蟋蟀和蚂蚁（约翰霍兰德译）
蟋蟀，兴唱着她的歌
一整个夏天那么长（形容时间长，
发现——当冬风肆虐时——
她的橱柜空空如也；
没有什么可以迎接她饥饿的眼睛：
连一点蠕虫或苍蝇的碎屑都没有。
她走到隔壁哭泣她的困境
给邻居蚂蚁，希望她能
可怜她，和她做朋友
凑出一点粮食借给她，
陪她度过一生，直到spring: “你说什么？
以虫子的名誉，我会报答你的
秋天之前。也有兴趣！”
我们的蚂蚁——她不肯借钱！
她的缺点最少！——回答： “我明白了！
告诉我，我的朋友，你做了什么
趁热的时候？” “嗯……日日夜夜
“我把我的歌唱给所有人听。”
“你说你唱歌？多好啊，亲爱的！
现在就去舞动你的生命吧！”
拉封丹的叙述有意让读者放弃对这两个人物的简单判断。他没有赞扬蚂蚁，而是强调了她的缺点，其中“不借钱”是所有缺点中“较小的”。就这么一句话，蚂蚁被从道德高地推了下来，成为了潜在的滋扰者。相比之下，齐卡达在夏天所做的工作，日日夜夜向所有路人唱歌，展现了一位艺术家尊重所有潜在观众的慷慨。
故事的最后，蚂蚁不屑地说了一句，把蝉赶走了：“我太高兴了，好吧，那你现在可以跳舞了！”这句话不仅是对饿蝉的死刑，更是对饿蝉的死刑。对蝉生活方式的残酷嘲讽。很明显，蚂蚁的“更大”缺陷是她的卑鄙和对艺术的蔑视。值得注意的是，原文中并没有描述蚂蚁在夏天的辛苦劳作。蚂蚁的形象似乎并不是我们印象中靠劳动赚取食物的勤劳工，而更像是一位小资产阶级小姐。
正如法国评论家和历史学家伊波利特阿道夫泰纳（Hippolyte Adolphe Taine）在1858年对拉封丹寓言的研究中所描述的那样，“资产阶级动物的最佳代表是蚂蚁……除了赚钱之外，生命没有其他意义，没有其他乐趣…… ”。在基于原文的理解中，即使读者不理解那种无思想的享乐主义，也会更难同情这种卑鄙无趣的蚂蚁。这与我们心目中的知了和蚂蚁有多么不同！
迪士尼动画电影《蝉与蚂蚁》（1934 年）剧照。
艺术家的精神和女伯乐的慷慨
其实，以拉封丹自身的经历来看，他应该很欣赏蝉的艺术精神。作为一名作家和诗人，拉封丹长期以来就像那只蝉一样，依靠他的赞助人（patron）的支持才能生存。甚至二十年来，德拉萨布利一直是玛格丽特德拉萨布利埃的家臣。
正如拉封丹的传记中介绍的那样，“拉封丹出版《寓言》时，完全依靠慈善事业，过着依赖的生活，等待着德拉萨布利埃夫人送来新衣服和床单，然后他才能换上。”拉封丹的英文翻译推测，他放在每本集开头的故事对他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那么，第一首歌《蝉与蚂蚁》是拉封丹对自己作为诗人的辩护，也是他对富有的赞助人更加慷慨、珍惜艺术家才华的倡导吗？
然而，如果你按照这个顺序继续阅读，你很快就会遇到第五个寓言“狼和狗”。饥饿的狼正在羡慕这只吃得饱饱的狗，突然发现了狗的项圈，意识到这只狗是以失去自由为代价获得食物的。他立即逃跑，继续做一只饥饿但自由的狼。这不禁让人好奇。如果拉封丹有自我意识，他会不会认为靠赞助人为生会使他成为一条不自由的狗？
JM Conde 的《狼与狗》插图（1905 年）。
也许这两个故事最大的区别在于，蚂蚁是蝉的邻居，而人类是狗的主人。蝉和蚂蚁是平等的邻居，这是艺术家和赞助人之间理想关系的基础，而人类“拥有”狗，造成了难以逾越的等级制度，也是狗缺乏自由的根源。在接下来的第十四个寓言《众神祝福的西蒙尼德》中，诗人西蒙尼德的守护神因他的吝啬和傲慢而受到众神的惩罚。这个故事更直白地表明，拉封丹认为赞助人不仅应该为艺术家提供物质上的帮助，还应该保持对他们的尊重和友谊。
拉封丹不仅仅是想象。他最重要的赞助人，上面提到的德拉萨布利埃夫人就是一位完美的赞助人。拉封丹寓言的中文译者之一李玉民老师曾说过：“德拉萨布利埃夫人从来不把自己当成恩人，把拉封丹当作家庭的一员，而不是客人。同样，拉封丹以一贯随性的态度，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激的表情。收留拉封丹五六年后，她的丈夫去世了，德拉萨布利埃夫人破产了，她仍然为她安排了住处。拉封丹在圣奥诺雷街附近租了一套二楼的房子，他们在那里住了十几年，直到1693年，德拉萨布利埃夫人去世；她持续照顾拉封丹二十年的生活，这是独一无二的在文学界。”
德拉萨布利埃夫人(1640-1693)。
德拉萨布利埃夫人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她一生慷慨支持许多重要的艺术家，并经常在家中举办沙龙。这些17世纪的法国沙龙女性也在当时的社会文化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产生了重要影响。与此同时，德拉萨布利埃夫人本人也非常博学，接受过当时最优秀学者的拉丁语、数学、物理和解剖学教育。
当女性表现出色时，男性就会变得紧张。 《诗歌的艺术》的作者布瓦洛曾写过一篇讽刺她的科学追求的文章，称她尝试观测木星导致她的视力变弱，容貌也发生变化。对丹的寓言诗的讨论）。为德拉萨布利埃夫人辩护的是我们的夏尔佩罗。在介绍拉封丹时，绝对不应该忽视这样的女人。
拉封丹只想呈现人类和社会最真实的一面
然而，《拉封丹寓言》中所呈现的对艺术家与赞助人关系的反思也令人好奇。这样的寓言真的适合小孩子读吗？但1668年出版的第一本拉封丹故事集明确献给路易十四唯一的儿子、六岁的王太子，也赢得了他的青睐。这表明拉封丹在写作时一定将儿童作为他的目标受众，或者至少使故事适合儿童。拉封丹本人也表示，这些寓言具有很大的教育价值。从那时起，法国孩子们就开始学习拉封丹的寓言。
但好奇的是，孩子们能听懂蚂蚁的回答“那你现在跳舞吧！”是嘲讽，而不是真诚地邀请蝉共舞？事实上，这样的讽刺在拉封丹的寓言中比比皆是。同样，即使作为成年人，我们也很难判断他的寓言的道德性。
“拉封丹寓言”的插图。 （图片来源：浙江大学出版社启真堂）
上述讨论只是在他的叙述所提供的众多可能性中选择了一种非常有趣的一种。如果读者仍然觉得蝉值得，那也无可厚非。此外，在拉封丹的大部分寓言中，生活都是艰难的，几乎找不到安全感，也无法保证幸福的结局，正如饥饿的蝉和狼所展示的那样。在这些寓言中，传统儿童故事乃至佩罗的新童话故事中正义战胜邪恶的信念，被残酷的丛林法则和适者生存所取代。
拉封丹的目的是通过寓言来呈现生活和社会的复杂性。正如他在寓言第五卷第一个故事《樵夫与莫墨丘里》中所揭示的那样：
“有时我会在故事中描绘
愚蠢的虚荣和嫉妒，
这是我们迄今为止的生活所围绕的两个轴。
……
有时我会比较双方的形象，
罪恶与美德，愚蠢与智慧，
苍蝇与蚂蚁。
羔羊与掠食性狼的较量。我就是这样安排我的工作的
变成了上百场面的大型喜剧，
世界就是它的舞台。 ”
拉封丹的寓言是一种戏剧，多样性是其本质。节选最后两句对世界复杂性的强调反映了当时法国社会的道德观。
道德主义者（英语：Moralist；法语：moralistes）态度。 “道德家”一词的中文翻译可能会产生误导。
在17世纪的法国，成为“道德家”并不意味着他的工作是批评或说教，而是研究和理解人性和人类行为的复杂性。道德家的使命是见证、记录和反思，而不是说教。与夏尔佩罗的童话创作一样，拉封丹的寓言创作也保持了法国文学“寓教于乐”的传统。他本人曾说过，“在法国，只看重令人愉快的事情：这是大规则，也可以说是唯一规则。”
然而，佩罗的“教导”与拉封丹的“教导”完全不同。前者意在教育儿童读者，通过文化向他们传授当时社会的文明规范。拉封丹只想呈现人类和社会最真实的一面。研究拉封丹的学者认为，当时的法国道德家不仅想表现“人性就是这样”，而且还暗示“人类一直都是这样的美德，一直都是，也永远都是这样”。这。”
正是在这些寓言中，拉封丹通过幽默的动物故事展现了人类广阔的世界和人性中永恒的善恶，其中包括“愚蠢的虚荣心和嫉妒”。——泰纳之前提到的评论因此称拉封丹为“法国荷马”。
拉封丹在《寓言》序言中解释说，这些寓言中蕴含的真理就是人生的真理。孩子们还没有足够的生活经验来理解这些知识。 —— 他想通过寓言来传达这一点。他给予儿童读者的就是这种人生体验，这是他所信仰的唯一一种“道德真理”。不过，这些体验并不是给孩子的建议，他并不期望孩子有超越人类的能力。自然并成为道德领袖。更好的人类。
然而，现代社会，大人始终坚持保护孩子的纯真。在各类优秀儿童文学丰富的今天，拉封丹的寓言似乎不再流行。对于儿童读者来说，这不一定是一种耻辱，但阅读拉封丹寓言至少是一种非常成人的消遣，并且可以是一种有趣且发人深省的体验。由于拉封丹寓言的语言复杂性和押韵技巧，翻译将不可避免地掩盖这些故事的语言。然而，这些寓言中有很多细节，准确而巧妙地捕捉了人类的情感。
例如，在狼和狗的对话中，狗原本想因为尴尬而隐藏项圈问题。狼看到狗脖子上的毛掉下来，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狗说：“没什么。”狼问：“为什么什么都没有？”真是太真实太有趣了！拉封丹拒绝将寓言定义为直截了当的道德教导故事，他写的故事成为一面反映世界的镜子，或许我们也可以用它来看待。
参考文献： 1. 布鲁诺贝特尔海姆。魔法的用途： 童话故事的意义和重要性。企鹅图书，1991。
2.拉封丹，让德。寓言精选。大学出版社，2014。
3.莫尔格，奥黛特德。拉封丹：寓言。厄诺德，1960。
4.鲍威尔，克尔斯滕。框架中的寓言： 拉封丹与十九世纪法国的视觉文化。普朗，1997。
5.鲁宾，李吗。 《与沉默的契约》: 让德拉封丹寓言中的艺术与思想。俄亥俄州立大学出版社，1991。
6.“Refabulations”，载于A. L. Birberick 编辑，Refiguring La Fontaine: Tercentenary Essays，夏洛茨维尔，弗吉尼亚州，第203-22 页。
7.《拉封丹寓言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元芳译。 8.《拉封丹寓言》人民文学出版社，李玉民译。
撰稿/子佳
编辑/沉禅清清子公子
校对/刘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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